走过郁达夫的故乡

认识郁达夫是在中学语文教本中的一篇文章《古都的秋》，那时老师只告诉我们郁达夫是一位烈士，被日本宪兵杀死在苏门答腊。后来在“现代文学”课中又一次遭遇他，老师说他是著名现代作家，于是读到他的《沉沦》，还知道了他的故乡：富阳。

那时我捧了本《文化苦旅》，怀着对余秋雨以及他笔下苍凉的文化的敬畏，模仿着他对中国文化灵魂的寻求和文化命运的探索，我也年轻而激情地开始了我的“苦旅”。寻求一些什么呢，至今想来，除了一些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所谓深沉和关怀，好象没有留下多少印象了。

车到富阳的时候，人心已经疲惫。那片空地上矗立的三根铁柱，托起几只呈奋飞状的天鹅，这也许和富阳的文化背景有关但我无暇细究，便径直往鹳山而去。鹳山的由来也和我无关。进入鹳山，游客稀少，这倒让我心生出一丝悲凉的欣慰。自古而今，文人志士大多是孤独的，而超世者甚是。他们走进山野，本来就源于他们躲避俗世的心愿。人只有在冷静中，在孤独时，在困苦里，才会有所谓大发现、大成就。陶渊明，林和靖，嵇康，介子推，无一不是此中之佼佼者。所憾这些超世者谢世之后，后人籍以一种纪念和继承的理由，大开山门，于是游人如云，店铺林立，古人的寂寞被喧嚣肢解得支离破碎，昔时捧书沉吟的小径上各种档次的皮鞋纷至沓来。孤山已然不孤了，富丽的西湖本来是不能容一处种梅放鸽的静幽之处的。桃花源在什么地方，在饭店的招牌上，在茶馆的幌子上，在度假区的名讳上在所有可以用来招徕顾客的广告上。我也分明是听到了谢灵运在庐山顶上的喟叹和柳宗元在柳侯祠；里的痛泣。

然而我看到富春江了，这条有着美丽传说的河流。我看到她浑浊的水流，漂浮的垃圾和岸边凄凉傲立的的芦苇了。那条传说里从此不肯回家的小鱼呢？至今健在吗？美丽富饶的河流啊，我看到岸边面目索然的老者半天没有钓起一条小鱼，在他不远的前面，吐着浓烟的挖沙船成群接队，喧嚣而过。

“竹筠旧居”里曾住着郁文年迈的母亲，那一年，当日军攻占富阳时，她抱者贞节碑坊不食而终，总算算得上忠贞。也许也仅因此吧，她的住房还保留着一些象征性的器具，而不至于沦为小卖部。但我想倘若果真她那久经风雨、再经不起打击的灵魂，还日夜守在这里的话，又是否能经受住外面那个极不协调的“超级…迷宫”中心的八卦老人的频频咒语？

郁达夫的故居要顺一条喧闹的街走下去，再转入一条狭窄的胡同。胡同名“达夫弄”告诉我这里曾出过一位伟大的作家，胡同口还有一只硕大的垃圾箱，里面很充实。

大概也是住人的，达夫的故居经常很热闹，达夫也算后继有人。一帮人围着一个人，在听他讲些什么，我看不出他长怎样，听不见他讲些什么，只能猜想他一定是个熟练的讲解员，眉飞色舞，唾沫乱飞，熟练再熟练。我只好站在小院里，想象这里是小郁文和人摔交的地方，那里是他玩泥巴的地方，这个石桌会不会是他写作业用的呢。他后来又是怎样走出了这个家，走向了进步文学和进步斗争的呢。

末了，随人流离开达夫的故居，走出“达夫弄”时，我想郁达夫一家子的书香，如还有剩余，也难免这个垃圾箱的吞噬的。

说来惭愧，后来同学问我此去富阳有何所得，我竟答以：此去达夫故居，让我知道达夫还有个哥哥叫郁华，和余华谐音，好记。同学哈哈大笑说我真幽默。我幽默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