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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语文常谈》第5章:字义和词义辗转相生

更新时间:2024-04-24 02:25:34

语言是发展的,字义和词义辗转相生,我们日常用到的字或词十之八九都是多义的。说笑话的人常常利用一字多义来逗笑。举几个相声里边的例子。(1)《歪讲三字经》里有两句是“沉不沉,大火轮”,就是利用“沉”字的不同意义(沉重,沉没)。(2)《字谜》里边一位演员出了一个字谜是“一竖,一边儿一点”,让另一位演员猜。你说是“小”,他就说是“卜”,你说是“卜”,他就说是“小”。这是利用“一边儿”的不同意义(每一边,只一边)。(3)《全家福》里边甲演员问:“你和你哥哥谁大?”乙演员:“废话!当然我哥哥比我大呀。”甲演员:“我哥哥就比我小,才齐我这儿。”这是利用“大、小”的不同意义(论年纪,论个儿)。

就说“大、小”这两个字吧,意思也够复杂的。比如说,有“小哥哥”,年纪比我大,所以是哥哥,可是在几个哥哥里他最小,所以又是小哥哥。又有“大兄弟”,那不是自己的兄弟,只是因为年纪比我小,只好叫他兄弟,可是他排行第一,或者不知道他行几,只是要表示客气。叫他大兄弟(“大叔、大婶”也是一样)。再比如说,“大李比小李大,可是两个人都不大,都不到二十”,大李就成了又大又不大,前者是相对地说,后者是绝对地说。再还有,“一个大组分三个小组”,这个“大、小”是就层次说;“第三组是个大组,第四组是个小组”,这个“大、小”又是就人数多寡说了。

再说几个例子。(4)“有色人种”的“有色”,跟它对待的是白色;“有色金属”的“有色”,跟它对待的是黑色(“黑色金属”=铁)。(5)“你给我就要,问题是你给不给?”“你给我就要,问题是你不给。”按第一句说,只有“给不给”才成为问题,可是到了第二句,光是“不给”也成为问题了。(6)“他不会说话”。如果“他”是个小小孩儿,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会用一般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。如果“他”是个大人(不是哑巴),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不善于说话,以至于得罪了人什么的。(7)《三千里江山》里说:“姚志兰的好日子本来择的明天。大家的好日子看看过不成时,谁有心思只图个人眼前的欢乐?”这两个“好日子”,一个是一般的意义,一个专指结婚的日子。(8)《六十年的变迁》里季交恕问方维夏:“你知道这个消息吗?”方维夏:“什么消息?”季交恕:“蒋介石开刀啦!”方维夏:“什么病开刀?”季交恕:“你还睡觉!杀人!……”我们前回曾经用“爸爸要开刀”做主动被动两可的例子,这里的“开刀”除主动被动的分别外,还有动手术和杀人的分别。

有些字眼,正反两种说法的意思是一样的。(1)“好热闹”和“好不热闹”都是很热闹的意思,“好容易”和“好不容易”都是很不容易的意思。(2)“差点儿忘了”和“差点儿没忘了”是一个意思,都是几乎忘了,可还是想起了。(3)“小心撒了”和“小心别撒了”也是一个意思,都是叫你别撒了。(4)“除非你告诉他,他不会知道”和“除非你告诉他,他才会知道”是一个意思。第一句的“除非你告诉他”可以改成“如果你不告诉他”,第二句不能这样改。(5)“难免要引起纠纷”,“不免要引起纠纷”,“难免不引起纠纷”,全都说的是有引起纠纷的可能。(6)“我怀疑他会不会已经知道”是说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(但是希望他不知道)。“我怀疑他会不知道”等于说我不相信他会不知道(尽管据他自己说或是照你估计他是不知道的)。“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了”可就又等于说我估计他已经知道了。这些例子都涉及否定和疑问。一碰上这些概念,许多语言里都会闹纠纷,会出现似乎矛盾的说法。例如双重否定应该等于肯定,可是有些语言里连用两个否定的字眼,意思还是否定的。俄语“Он ничего не скаэал,”一个个字翻出来是“他没有什么不说了”,可是意思是“他什么也没说”。法语也是一样,“Ⅱn’a rien dit,”照单字分别讲是“他没没有什么说”,意思可是“他什么也没说”。法语在含有怀疑、否认、担心、避免等等意思的动词后面的副句里常常加上一个“不”字,用汉语说都得去掉。例如“Je crains qu’il ne vienne”是“我怕他会来”,“Je ne doute pas qu’il ne vienne”是“我毫不怀疑他会来”,这两句里的ne在说汉语的人看来都是多余的。还有,法语可以说“avant qu’il ne parte”或者“avant qu’il parte”,这倒是跟汉语一样,“在他没离开以前”和“在他离开以前”是一个意思。

上一章我们说过些例子,同样几个字的一句话,因为语法关系不同,意思就不一样。其实同一种语法关系,包含的意思也是种种不一的。比如同样是修饰或限制关系,“布鞋”是用布做的鞋,“鞋面布”是用来做鞋面的布;“蜜蜂”是酿蜜的蜂,“蜂蜜”是蜂酿的蜜。同样是“马”字当头,“马车”是马拉的车,“马路”是车马通行的路,“马队”是骑兵的队伍,“马刀”是骑兵用的刀,“马褂”原先是骑马时穿的短外套,“马褥子”是骑马用的垫子,“马鞭子”是赶马用的鞭子,“马料”是喂马的草料,“马夫”是管马的人,“马医”是给马治病的人,“马戏”原来是在马上表演的杂技(现在连老虎、狮子等等的表演都包括进去了),“马面”指人的脸长得特别长(“牛头马面”是真的马脸),“马桶”的得名说法不一,原先大概是象形。

同样是中间加一个“的”字,“我的笔”我可以送给人,“我的年纪”年年不同,“我的名字”既不能送给人,也不能随时改变。甚至同样几个字可以有两种意思:“我的书”可以是我买的,也可以是我写的;“你的信”可以是你寄给人的,也可以是人寄给你的;“他的照片,,可以是把他照在里边的,也可以是他收藏的;“我的牌是新买的”,这副牌永远是我的,除非我把它送给人,“这回我的牌可好了”,这副牌几分钟之后就不存在了;“跑码头的专家”可以是对坐在家里的专家而言,也可以指一个先进的采购员。有人说“学习雷锋的好榜样”有语病,因为学习的是雷锋本人。这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,“雷锋的好榜样”完全可以理解为“雷锋这个好榜样”。

动词和宾语的关系更加是多种多样,有的得用许多话才说得清楚。同一个“跑”字,“跑街、跑码头、跑江湖、跑天津”是说在哪些地方跑来跑去,“跑买卖”是为什么目的而跑,“跑警报”是为什么原因而跑,“跑单帮、跑龙套”是以什么身份而跑,“跑马”是让马为自己服务,“跑腿”是自己为别人服务,“跑电、跑水”是拦不住某种东西跑掉,“跑肚”是拦不住肚子里的东西跑掉。一般常说宾语代表动作的对象,那么上面例子里的名词都不能算做宾语,可是不算宾语又算什么呢?动词和宾语的关系确实是说不完的,这里不能一一列举,只说几个难于归类的例子:“报幕”、“谢幕”、“等门”、“叫门”、“跳伞”、“冲锋”、“闹贼”、“赖学”、“偷嘴”——这里的动作和事物之间是什么关系,您说?汉语里能在动词后面加个什么名词是异常灵活的,有了上下文常常可以出现意想不到的组合:例如“何况如今穷也不是穷你一家”(高玉宝),“这些人认为所有的配角都是‘零碎’,一出戏就应当唱他一个人”(萧长华)。

跟修饰关系一样,同一动词加同一宾语还是可以有两种意义。教师说“我去上课”是去讲课,学生说“我去上课”是去听课;大夫说“我去看病”是给人看病,病人说“我去看病”是让人给他看病。

这些例子可以说明语言实践中的经济原则:能用三个字表示的意思不用五个字,一句话能了事的时候不说两句。比如“谢幕”,要把其中的意思说清楚还真不简单:“闭幕之后,观众鼓掌,幕又拉开,演员致谢”——这不太罗嗦了点儿吗?当然,经济原则在不同的语言里的体现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。比如汉语里说“你见着他了没有?见着了,”英语说“Did you see him? Yes,I did.”汉语的回答必须重复问话里的动词,英语可以用did这个单音助动词来代替;英语did前边必得说出主语,汉语“见着了”前边不必说“我”;英语要在前面来个yes,汉语不要。总的说来,汉语是比较经济的。尤其在表示动作和事物的关系上,几乎全赖“意会”,不靠“言传”。汉语里真正的介词没有几个,解释就在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