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代儒术统治下的一幕悲剧──我看焦、刘爱情之归宿

“孔雀东南飞，五里一徘徊”。千载而下，人们为焦仲卿、刘兰芝的爱情故事而扼腕，而悲歌，而吟咏。关于焦、刘的自尽，也众说纷纭，各执一词。

自古就有“宁拆一座庙，不拆一桩婚”的说法。我实在难以想象，焦仲卿的阿母长个什么脑袋？臭石头，还是糊浆盆？是丈夫早逝、转而恋子的畸形情结，还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婆，由服侍人的人做了被人伺候的人，不耍领导作风不足以平半辈子的酸楚？

考察汉代政治、思想、文化，不难发现：焦、刘之死，实是新兴儒学一手造成的惨剧。汉代废黜百家、独尊儒术，维护帝制、禁锢思想、奴化百姓的封建制度及礼教从此滥觞。种种清规戒律经过一帮帮闲文人的搜肠括肚，纷纷出笼，肆虐人间。汉代极推孝道，凡事孝当先，如汉时兴“举孝廉”，孝悌成为统治者选拔贤才的标准；反之，“大孝三千，而罪莫大于不孝”，不孝者则受到最严厉的制裁。孝经中说，孝是众德之本，也是教化的根源。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，不敢毁伤，孝之始也。”这是孝的第一步，而立身、行道、扬名于后世，使父母的名增添光彩，这才是孝的真谛。也就是说，孝经强调：孝是始终服侍父母，其次才是为君王效命，而终于立身。可见儒家经义中的“孝”充当着捍卫封建秩序、维护封建家长制权威的伦理堤坝。

无怪乎焦母动辄对儿子大发淫威，扌追床大怒；仲卿则面如土色，跪地告饶，如犯天条。亦无怪刘兄有资本可以怅然心烦，狠狠地将兰芝推上绝路；而兰芝只有泪涟涟地仰头作答，逼迫允婚的份。如果说孝有时还是约束子女言行，维护“父道”尊严的工具，而此时它已面目狰狞，成为封建统治者践踏人权，吞噬鲜活生命的合理借口。扯着虎皮做大旗，焦母、刘兄之流可以棒打鸳鸯，光天化日之下逼死人命。既无受法律制裁之虞，又无遭良心谴责、忏悔，来生做牛做马之灾。杀人者心安理得、逍遥自在地活着，被杀者则躲在坟茔中低低地呜咽。杀人者浑不察有何不是，只不过觉得此对小儿女太是痴心，将他们二人合葬，让他们“黄泉共为友”，已是大人大量，修桥铺路之类的大善事；旁观者也只是几声叹息，几滴清泪，就很快遗忘殆尽，偶尔提及，也已成为风花雪月的谈资。这样的死，有何价值？

有人说，仲卿最终挺直了脊柱，由软弱走向反抗，绝然地“自挂东南枝”就是明证。这种说法未免牵强，把小人物的自杀硬要说成是奋起抗争，岂不是脸撞肿了硬说是胖子？在那时，焦母也好，刘兄也罢，他们分明用儒家给予的家法祭起了一张严严实实的大网。兰芝、仲卿只是挣扎无力、濒临死境的小虫虫，哪里能有力量撕破这张网？仲卿的死只不过是心灰意冷，远比遁入空门为甚。步入禅门，还有肉身的存在；有肉身的存在，不能不说没有还俗的可能？尚存生机。而一死，则万事皆休。所以不是绝望，仲卿不会蹈入地府。兰芝、仲卿成了封建礼教的一对献祭，可叹可怜。

死者长已已，透视看似清平实则污浊的汉代社会，回望浑噩不知造恶不知反抗的人们，内心不由袭来一阵一阵的悲意。在儒家的统治下，在孝道的樊笼中，人已丧失了最基本的权利甚至意识。哪里来的善恶美丑真伪？即使是善偶尔的对恶抵抗一两下，在黑黑的夜幕下也是螳臂当车，转瞬间即逝如浪花。焦刘二人的命运绝不是偶然的机缘，而是汉代及以后诸朝“重礼教”、“轻人权”的儒家思想的孽果。宋大儒朱子有言：饿死事小，失节事大。把妇女所谓的“贞节”举到比人的第一需求──生存还要高，道学家实是流氓！程朱理学已将儒学的吃人特性张扬到极致。

做一个大胆的推断：礼教吃人，儒学吃人，从汉开始。